0779 靖国格式,宫门立馆-《冠冕唐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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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除了已经群众俱知的綦连耀伪官与北衙哗变之外,裴伷先与张说所献名单,李潼全都没有给付刑司,刑讯的时候也尽量控制案情的延伸,一旦案情查发足死,即刻斩首。
看起来虽然刑杀频繁,但却避免了株连泛滥,容易让人滋生出侥幸之心。甚至有的案件在审讯过程中有扩大态势都即刻叫停,转以别罪论刑。毕竟该杀谁、不该杀谁,李潼心里门清,但范围与节奏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今日处决名单批阅之后,便于堂中一式三份传抄出来,一份留堂编入时政而后发付史馆,一份发往门下,一份发往刑部,各自留司。本来御史台也要送去一份的,但台院官员也属于广义上的供奉官,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个空衙门。
趁着文吏们传抄文书之际,李潼又望向了张说吩咐道:“张郎文学雄达,错给刑司,确是失人。今朝事愈繁,孤智见短,尤需广择馆学才士以补周全。惟旧馆有犯先人所讳,使我不敢擅借智力。且于东华门另置馆堂,以资询问。张郎即日解职事此,旧府侍员入都之前,一定要扩定馆堂。”
张说本来蔫蔫的没啥精神,听到这话后顿时眼神透光,忙不迭伏地谢恩:“臣多谢殿下恩赏,一定不负所用!”
眼见张说如此反应,李潼也是微笑点头,手书“集英馆”三字,并当堂授给张说集英馆督造使职。而另据一案正伏案做事的姚璹在听到这一桩任命后,忍不住抬头看了堂上的监国元嗣一眼,然后又连忙低下头去继续批阅。
李潼之所以另创学馆,原因也很简单,就是要集权。他四叔李旦恒死于北邙虽然打乱了他的布置,让他不得不提前恢复朝廷诸司人事结构,但也并没有就此放弃组建新班底的努力,只是将集权揽权的意图细分步骤。
首先他所任命的七员宰相,除了杨再思以中书侍郎职入政事堂之外,其余六个各有本职事务,全都不是两省官,换言之除了政事堂这一个场合,诸宰相几乎全都没有别的身份与权力质疑他的决定,将最上层的摩擦矛盾集中于政事堂这唯一一个场所。
其次以备问失职为名,直接停了自两省以降诸供奉官职,只保留六部九寺等政事官,让朝臣们埋头做事、拼kpi,不要高谈阔论、唧唧歪歪。
这样的人事结构当然不合理,特别中书、门下两省直接放空,甚至就连基本的制敕宣令都不具备法律效应。但李潼也没办法,供奉官这一群体主要是嘴上工夫,而且普遍具有一种侍从性质,他们对旧秩序的忠诚与服从性质相对更高,真正的事务权不大,话语权却不小。
如果这一群体继续保留下来,朝廷必然会有大量的精力损失于内耗中,这显然无益于事,索性全都停职,埋头做事、不论是非。
但这么做也不是没有恶果,首先是朝廷政令决策的章轨法礼性无从体现,其次就是大量的事务决策汇聚于最高决策层。
法礼性倒是好解决,无非是群臣的认可度高低,《靖国格式》的颁行,奠定了这段靖国时期从权从宜的一个整体基调,恩惠普授也让群臣们对此保持高度认可,不会动辄唱反调、气抖冷,凡所在事者都是这一个利益共同体的一员。而且凡所令式颁行,只以“靖国”加署发付有司。
超强的工作量与超快的考课节奏,也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思考、讨论的时间。而原本该由门下省、御史台与吏部共同负责的考课工作,在《靖国格式》中直接将每旬小考的权力暂给各司,再由各司呈交吏部,以作为铨选的一个标准,而五品以上的给授则仍保留在朝议中。
《靖国格式》本身就是一种奖赏激励的临时制度,是为了能够让朝廷平稳的渡过这一段特殊时期,让朝臣群体都能尽量的参与进来。
诸司职事有轻有重,除了正常有益定乱复治的事务之外,为了让诸司都能保持忙碌运转,李潼甚至都做出上午让一司将物料计点存入官仓、下午着另一司取走的制令。总之,你别闲着。
这样当然会造成大量人事资源的浪费,可问题是,人一旦闲下来脑子就要撒野、嘴巴就要发瓢。千人则千面,上一刻是虎狼,下一刻是贤者,天使与魔鬼,都是无聊者自我加戏。
在大目标明确无疑的非常时期,讨论资源有没有达到最优配置,都是废话。人人充实忙碌,一份辛苦、一份收获,这就是最基本的人事运行逻辑。
更何况,在他四叔当国这几年里,朝廷的确是积沉了大量民生相关的事务亟待处理。而李潼也确有众多改革之计,虽然眼下洛阳朝廷仍是一副政令难出河洛的状态,但这并不妨碍相关的行政构架与资料筹备的进程。
比如说旧年行台试行两税法,推行起来战战兢兢,是功是过也没有一个标准参考。
可是现在,他就可以着户部、司农、太府、少府等诸司联动,将过往十年间诸道租调、课钱并杂捐收支,以及诸州常平仓逐年盈亏等相关旧籍统统整理出来,从而为下一步的改革打下一个理论基础。
而且这些故纸旧籍中,也隐藏着朝廷维系整个天下统治的秘密。诸州租调几月起运、几月入都,一年两年或还看不出什么,时间维度一旦拉长,对于接下来诸州或会爆发的叛乱事宜就是极为珍贵的军机资料。
官员们的情绪激励与人力发挥或还好办,可是政事堂案卷杂积却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。百司办事效率提升上来,但上层决策效率却严重跟不上,特别是随着诸供奉官停职,许多原本下沉的事务决策涌现上来,这就给政事堂工作造成了极大的麻烦。
李潼敢废了原本朝廷的供奉官,当然也是有底气的,因为他本身就有一个行台幕僚群体。
这才是李潼已经磨合成熟的起家班底,使用起来自然也更加放心,等到这些人悉数入都,自然能够极大缓解眼下所面对的局面。而且朝廷现在保留下来的全都是政事官,行台僚属们归都之后也能避免话语权上面的争吵纠纷。
要抓权,先办学,这也是他们李家的优良传统,绝不只有玄武门事变的一招鲜。比如他太爷爷李世民的秦府十八学士,比如他奶奶的北门学士。
李潼在这方面自然也不落人后,早年便有履信坊故邸西园学士为他在士林培养人望,但随着他离都数年,西园旧人也泰半离散。坐镇长安时又组织了王府直学士,作为他的参谋秘书班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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